第212节(1 / 1)

就是在后世,清代孙鼎仪所著《张仲景传》中,也认为……那支持曹操,起兵反抗刘表的长沙太守张羡,就是张仲景本景。

理由是张仲景之名,仲为第二之意,景则是景仰之意,与“羡”字之意相同,况且两人都在这个时期做过长沙太守。

故而,别说后世,就是当世人……

也会疑惑,这位“医圣”张仲景,多半就是张羡本人吧?

只不过……

事实上,这俩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,甚至同族都不是。

黄承彦一摆手,语气笃定,“张羡可不是张仲景,张羡的坟头都一丈高了,就葬在长沙那‘马栏山’上!”

别看黄承彦隐居,可作为荆州的名士,关系网遍布荆州。

在这片土地上,但凡是有名有姓的人物,就没有他不认识的。

而这位写出《伤寒杂病论》的“医圣”,本名张机,绝非张羡,字仲景。

因为任长沙太守时,每月初一、十五开公堂坐诊,为穷苦百姓医治病症,被广为流传。

这便是“堂”的来历。

甚至,后世的人们,为了纪念张仲景,便把坐在药店里治病的医生,统称为“坐堂医”。

这些医生若自己开设药店也通通取名为“xx堂”,碧如“同仁‘堂’大药房”!

当然这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,黄承彦提起张仲景时,脸色一下子就变了,变得十分难看。

张飞则疑惑了,他拍拍脑门。

“既这张仲景不是张羡,那自也说不上亲那曹操,如此说来?俺有什么请不到的?他若是不识抬举,俺就是绑也把他绑到成都去,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了吧?”

不等张飞把话讲完。

黄承彦摆摆手,惋惜道:“你倒是能把他绑过去,只不过,到成都,就只剩下个死透了的神医了!”

“啥?”张飞一惊,“难道,这张仲景的坟头也一丈高了呀?”

“这倒不是……”黄承彦语声如冰,寒意彻骨,宛若是想到了一件无比痛惜的事儿。

过得片刻,他方才轻声道:“那张仲景病卧在床已有一年之久,他患上了‘重度伤寒’,怕是……”

“这不对呀!”张飞连忙打断道:“《伤寒杂病论》不是他写的吗?”

此言一出。

黄承彦的脸色更加难看,他站起身来,刚向外迈出步子,又忍不住停住。

他抬起头望着房梁,目中无限惋惜……

当世之中,能让黄承彦佩服的人不多。

论起来,脑子里装着“数之不尽”、“奇思妙想”、“发明创造”的关麟算是一个;

女婿诸葛孔明算是一个;

至于刘备、曹操之流……至多只能算是半个。

除此之外,还剩一个,便是这位用一生的经验与阅历谱写出《伤寒杂病论》,却自己因为大量的试药而深陷重度伤寒的张仲景。

这已经不是惺惺相惜的问题了,张仲景的病状,让黄承彦哀婉痛惜!

这是整个大汉“杏林”的损失啊!

呼……

想到这儿,黄承彦喃喃开口,只留下七个字——

——“医者不能自医啊!”

听到这儿,张飞挠着头。

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,他大概听懂了黄承彦的意思。

那么……

现在的局面就很明朗了。

法正是秋后晒太阳——早晚要凉!

张仲景嘛,则是秋天里的第一杯奶酒——早晚也要凉!

——迟早也要黄!

这就尴尬了。

刘备让张飞来求医,现在倒好,这神医自己都快“嘎”了。

完犊子了!

这事儿,不彻底……完犊子了么?

……

……

长沙郡,捞刀河畔。

一处不起眼的农舍,院落中,一个四十岁的妇人正在抚琴。

尽管岁月的痕迹作用在这妇人的脸上,平添出了许多细纹……

可这些,依旧无法遮掩,她那绝美的身子,与面颊上的“风韵”……

这把年纪,尤自这般风韵,很难让人想象,她年轻时……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,国色天香?

“——铮铮铿铿……”

琴声响亮,又富有节奏,随着调声起,琴声变得激越铿锵,似是饱含着抚琴者无尽的幽怨、悲愤之意。

就像是一个人在向命运抗争。

可行至曲中,声调又委婉悠扬了起来。

似是……在无尽的抗争过后,一切又归于沉寂。

整个下半首曲子,就像是抚琴者……心灰意冷之下,选择随波逐流,任凭这时代的巨浪将她淹没,将她化为一粒尘埃,与世浮沉。

突然,“铮”的一声……

琴弦崩断……像是老天爷再度给“命运”添上了一抹不公,未到曲终,琴声却戛然而止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就在这时,里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。

原来是屋中还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,虽是年迈,可他看似无比的慈祥,究是躺在病榻上,尤自不减医者才特有的稳重与端庄……

他正是著写出《伤寒杂病论》,解决了曾肆虐大汉,致使其老家十室九空伤寒难题的……当世“医圣”张仲景。

“——咳咳!”

伴随着又一阵的咳嗽,这一声似乎更严重了许多,张仲景的嘴边满是血迹,这种从喉咙中咳出来的血,最是痛苦。

女人连忙拿丝帕去擦拭……

张仲景却摆摆手,“他……他们回来了么?”

张仲景一生钻研医术,并未婚配,更无子嗣,他提到的“他们”是他的三个弟子——王叔和、杜度、韦汛。

按照《后汉书》的记载,张仲景的这三个弟子中。

王叔和尤其擅长儿科,被称之为儿科鼻祖;

杜度器宇深重,获其师之传,亦成名医,人称“上手名医”。

卫汛著有《四逆三部厥经》、《妇人胎藏经》及《小儿颅囟方》,在妇科与儿科领域颇有造诣。

当然,如今的他们还很年轻,依旧陪伴在师傅张仲景的身边。

至于照顾张仲景的女子,她姓“任”,乃是张仲景二十年前曾赴南阳行医时,救下的一个女子,那时这女子不过豆蔻年华,却是刚出月子,心灰意冷,几欲寻死。

张仲景为了救她,就把她收在身边,一边医治,一边开导。

到最后,张仲景得知其身份,将她收为义女。

一晃……

已经二十年过去了。

因为膝下无女,二十年来,张仲景对此女视若己出,此女也将张仲景视为亲身慈父。

“义父先喝口水……他们三个还没回来。”

女子端来水,一口一口的喂给张仲景。

张仲景只是轻轻抿了一口,旋即叹出口气,“虽均是伤寒,可马栏山的李三、关山的许老太、城里的杜氏……均是不同症状,受病有深浅,使药有重轻,三分需外治,七分靠内养……我担心他们……他们……咳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
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。

哪怕在病榻上,不能坐堂。

可……张仲景依旧没有忘了他医者的责任,每每夜晚,他就会让三个弟子,将他们今日诊断时遇到的疑难病症讲述出来,然后详加指导,教授他们如何诊治。

每每弟子再度诊断,张仲景也会担心……担心弟子经验不足,问错了脉,用错了药。

这倒不是张仲景信不过弟子。

要知道,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用辩证法记载了二十二篇有关“伤寒”的文章。

其中更是有三百九十七条治法,载方一百一十三首,共计五万余字,单单竹简就用了三十卷。

除非张仲景自己去问诊、下药……

否则,许多病症病理类似,极容易因为疏忽,而导致治疗的南辕北辙。

女子托着丝啪,让张仲景将血咳在丝帕上。

她则忧心的问:“义父总是救人,可……可到了最后,又有谁来救义父呢?”

张仲景回道:“医者仁心,为父只愿勤求古训,心怀济人之志……其它的,随他去吧,随他去吧……”

“可……”女子在垂泪,她嗓子宛若哽咽住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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