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(1 / 1)

热浪席卷而来,陆绥站在厅内,任由火焰蔓延至摇曳拖地的裙摆上。

烈火窜到房梁,噼里啪啦的燃烧着。

她听着屋外青屏声嘶力竭的哭喊,从袖中取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。晶亮的宝石依稀倒映出跳跃的火焰,匕首出鞘,寒光照亮陆绥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眸。

嫁入傅家十三载,她活得够窝囊,也够累。

冰凉的触感抵在颈联,最后看眼已经烧得不成样的天游阁,她冷笑。

若有来生,她宁为玉碎,也不愿活成一个窝囊废。

猩红的血液喷洒在火焰上,剧痛过后视线开始模糊,熊熊烈火中她依稀看到鲜衣怒马的少年。

她笑:“傅骛,我放过你,你也放过我。”

天游阁独居九年,她很累,不能继续撑下去。如今她孑然一身,无父母兄弟,无子女,也不知道明年这时候有没有人给她烧纸。

再次睁眼的那瞬间,陆绥看着眼前一片鲜红,只当是力气太小,一刀没死透。

她动了动身子,怎么不疼也不热?

还未想明白,耳侧响起青屏的声音:“小姐,趁着姬嬷嬷不在,你还是吃些东西垫垫吧。”

陆绥愕然抬首,伸手一扯,视线瞬间开阔。

入目皆是红彤彤的摆件,门窗上贴着的双喜更是刺痛陆绥双目。这间屋子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,这里就是她在傅家空守十三年的新房——天游阁!

可天游阁分明被一场大火烧尽……

“小姐,你怎么自己给掀开了,这不吉利!若是让姑爷瞧见了,这该如何是好。”青屏目瞪口呆,想上前夺过盖巾重新给陆绥盖上,可又不敢,只能急得直跳脚。

陆绥将盖巾随手碰到龙凤喜床上,摸着脖子缓缓起身。

在燃着红烛的梳妆台坐下,抬眸怔怔望着镜中眉眼如画的女子,水眸潋滟天生媚态,凤冠霞帔着身,二八年华。

青屏紧随陆绥,快被急哭了。

铜镜模糊倒影出青屏的模样,仍旧风华正茂,并非是陪她在天游阁苦熬十几载后的沧桑。

“小姐……”

陆绥杏眸中波澜微现,这是怎么回事?

她分明已经挥匕自刎。

却又为何又回到十三年前的新房?

被青屏泫然欲泣的盯着,陆绥默默坐回撒着桂圆、莲子等物的龙凤喜床上。

其实她知道,今晚傅骛根本不可能来天游阁,她只是需要个时间冷静冷静而已。

嫁进傅家前,她只和傅骛有过一面之缘。

十三岁那年父亲丁忧归乡,她在房龄遇到尚且年少轻狂的傅骛。

迁江一面,傅骛将随身匕首赠与她,并撂下那句让她足足记了十六年的话,“陆氏阿绥,今日收了匕首,来日你便是我傅骛的人。”

然而,英雄多薄幸。

随后傅骛征战沙场,班师回朝后早将那事忘得一干二净。

待她跟随父亲从房陵回到长安时,并不知晓傅骛早不记得那镜花水月,硬是央着父亲金銮殿前求了圣旨。

嫁入傅家后,她才知当年的一句玩笑,只有她当真了。

后来,她生性高傲,被傅骛冷落后便不肯放下姿态去亲近傅骛,进而恶化两人关系。

婚后第二年,傅老太太将远房外孙女接进傅府。此后她同傅骛的关系因着那位好手段的表妹彻底闹掰,以至于她承受种种打击后,身心俱疲一心寻死。

从那隔世记忆中回神,陆绥早已泪流满面,所幸有盖巾遮挡,不然又会被青屏叽叽喳喳地念叨个不停。

只是,青屏的好她铭记于心,此生定然不会让青屏再遭受那些非人折磨!

亥时末,前院的嘈杂早已消散,天游阁却迟迟没等来傅骛。

陆绥端着身子坐得很累,灯芯燃爆发出的声响让她忽然打了个激灵,心跳加速,那场大火终究还是在她心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。

青屏细碎的脚步传来,陆绥也冷静够了,再度扯下盖巾。

这次青屏更加着急,恨不得把把盖巾给按在陆绥头顶。

前世,陆绥坐在床畔等到天亮,现在自然不会自讨苦吃。

她瞪了青屏一眼,“你都出去八百次了,看到半个人影了吗?”

青屏委屈地瘪了瘪嘴,刚想解释,陆绥又道:“赶紧吩咐下去准备热水,我要休息了。”

“要不小姐还是再等等吧,说不定姑爷只是醉在前院……”青屏看着陆绥红肿的眼眸,声音渐渐变小,直到再也说不出口。

她替小姐委屈,哪有新婚之夜见不到新郎的。

刚刚哭太多,陆绥只觉得眼眶发涨,她脱下外衣坐到梳妆台前,看着镜中红肿眼眸的女子,侧眸吩咐青屏:“行了,赶紧去吧,回来的时候随便再打盆凉水来。”

青屏低眸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却不忍陆绥看见了伤心,闷声应了一声,急忙转身离开。

屋内重新恢复寂静,陆绥身子往前侧,仔细看着青春重现的容颜,心底有些不是滋味。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,可既然重新来过,前世的委屈她不会再受。

还有季芙莹……

不过,既然她重活在新婚时,那么傅骛她要定了,这世绝对不会让给季芙莹半根头发丝!

前世季芙莹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,她会通通还给她。

很快青屏端着凉水进来,陆绥已经拆下鬓间金钗凤冠,挽起广袖拿着帕子在凉水中浸湿,敷在眼上,冰凉的触感瞬间降下眼眶的热涨感。

前世她枯坐一宿心中委屈,翌日一早去老太太哪里请安奉茶面色憔悴,眼睛红肿,话语间对于傅骛的夜不归有些不满,因此使得老太太对她第一印象极其不好。

当时她认为老太太偏心傅骛,直到回门那天在娘家哭诉,才得知傅骛在新婚夜领兵前去平定西南战乱。

然而,她在老太太面前闹得那一出,使本就担忧傅骛的老太太觉得她不够稳重娴淑,不具备做傅家主母的资格,以至于入门两年也未将傅府中馈之事交给她。而后,季芙莹入门,不过半年就将老太太哄得任由她插手处理府中事宜。

陆绥闹过、哭过,都没用。

反而更衬得季芙莹处事得体,颇得府中上下人之心。

书页/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