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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七章

姜玫停下了脚步,收敛了笑意,一番话说的极慢,声音在风雪里若是不仔细听便易忽略了去,只一双杏眼瞧着褚泽,就差把我在看殿下您的脸色写在脸上了。

其实在开口的那一瞬,姜玫便已经在心里怕了悔了,她谴责自己,在殿下面前展露心机谋算乃是安嬷嬷再三嘱咐她的忌讳之处,平日尽都忍得,怎的殿下方对她关怀溢于言表了几分,她便大失了分寸。

可她的手还被牢牢的握在殿下的手心里,安稳温暖,头顶的油纸伞,将风雪抵挡,叫人恍惚沉湎,支撑着她将满腔的诚挚的付诸言语。

只要殿下的眼神和动作里流露出一丝厌恶僵硬,她就立刻停下,压下心头不该有的念头,就做殿下喜欢的看着良善柔弱模样的姜才人,她是愿意的。

时间在沉默中渐渐流逝,姜玫的心里也逐渐失去温度,嘴角却愈发乖巧:“殿下,外头冷、、、、、、”

“好,你知晓其中关窍是好的。”

感受到殿下愈发握紧她的手,姜玫愕然的睁大的双眼:“殿下?”

殿下垂首看着她,眼睛里温柔若水,却唯独不见她害怕的厌恶和隔阂。

褚泽的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姜玫的小手,方才她说话的时候,手都在发抖,却还是看着他,却不知她那双眼睛极大,实在是藏不住心绪,只是看着,想了些什么便尽知晓了。

从很久之前,他便发觉了她这点不同,再害怕却总是在旁人选择沉默、选择粉饰的时候,对他说实话,喜欢便是喜欢,欢喜便是欢喜。

这幅在他面前尽卸护甲,捧着最珍贵最真挚的心,颤抖的给他看的模样,和当初她在身侧含泪陈情的模样渐渐重叠。

只是当初他“卧床病重”,未能握住她的手,如今却是能的。

“在宫里聪颖些,才更好,孤原是想今日告诉你这些的,既然你自己看出来了,孤让你这些时日冷静思虑的心思也算达到了目的。”

“你能坦然告诉孤,孤亦蔚然,你、、、、、、不必怕孤。”

不必怕孤,四字一出,倒是褚泽也愣住

了,原来他一直是这般想她的,不想她和旁人一般怕他惧他吗?

褚泽伸手整理了姜玫的披风系带,掩去一时的愣神,再开口时,眼底半是温柔半是寒气。

“那食物里下的东西是一种毒,若是任由,不出三月便会毒发身亡,本不欲叫你知晓,如今看来,还是知晓的为好。”

“三个月?”

见姜玫的脸上愈发惨白,眼里多了惊恐后怕之色,褚泽的手下愈发轻柔,指尖若有若无的拂过她的脸颊。

“那每日给你送药食的黑衣女,深通医术,若是你想,孤便叫她教教你身边的那几个宫女,日后吃食住行方面孤也能放心些。”

许是一旦开口了,这些话倒也不似想的那般难以启齿,褚泽低声询问着,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。

“殿下、、、、、、”

姜玫喃喃着,眼里又是感动又是依赖之色,却又带着淡淡的羞怯,吞吞吐吐的,似是觉得提出这个要求有些不妥,亦是不惯。

“嗯。”

褚泽只觉着手下的皮肤摸着真是顺滑,软软的,搭着那雪白的兔绒,倒真像是只兔子精转世,比他上次雕刻的兔子还要娇人。

姜玫抿了抿嘴唇,她叫殿下,殿下就应她,偏也不接话,还这般看着她,倒是叫她愈发羞于启口了。

“到底想不想要了?嗯?”

听到这熟悉的语气,姜玫身子一抖,愈发确定殿下是故意的了,这分明和殿下在床笫间弄的她不上不下,继而半是哄骗半是强迫她回答的那次,一模一样。

殿下真是,方才还那般温柔体贴的。

可姜玫知道,若是不答,殿下肯定会一直这样不依不饶的问下去,只好顺了殿下的意,垂下眼,小声念着。

“想要。”

“大点声。”

“想,想要,婢妾想要。”

“如此大声,曹建都能听到了,嗯,孤知晓你想要了。”

为何殿下竟能这么一本正经,面不改色的说着带着歧义的话,姜玫的脸腾的一下又烧的通红起来,心口不争气的砰砰直跳,又羞又恼。

“明日想些吃什么?”

“嗯?”姜玫有些跟不上殿下的思

路。

“糖醋猪肘还是蒜香排骨?鱼香茄子你定是日日都吃不厌的,鼎元玉糕呢,孤见你昨日用了不少。”

“糖醋猪肘,蒜香排骨,鼎元玉糕”,果不其然,方才还脸红扑扑的姜玫,立即开始纠结到底要吃些什么好了。

“婢妾,婢妾,都,都想要。”

褚泽的嘴角勾起,转身拉着姜玫的手继续漫步,声音在风雪中始终带着温度:“好。”

“孤的生辰礼物呢?”

“啊,婢妾这就去、、、、、、”

“一会儿再去拿也不迟,再陪孤走走。”

三月三日,玉鹭居

早莺游于薄雾春意里,玄瓦上还凝着淡淡的寒意,可院里到已经热闹起来了,这几日刚能下床活动的团扇,正如痴如醉的欣赏着主子的舞姿,搓着被风吹的发红的手。

团扇撩了淡蓝薄棉帘儿,手端着红木团花托盘,皱着眉头有些担忧,从后头走来:“团扇,你身子还没好全,这儿风大寒气重,可别站久了,进里屋坐下歇歇吧。”

团扇左支一下脑袋右扭动一下,丝毫不见病态:“团雪,我早好了,你都挡着我瞧主子了,呀,还有热果茶啊,这杯是给我吗?”

团雪边无奈摇首听着团扇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耍宝,边拿了一杯递给团扇:“是啊,是啊,这桂花红枣茶,皆是主儿吩咐从小库里拿的,都是从前收的礼或是赏赐。”

瞧着团扇愣神,抓着茶杯却不敢入口的模样,团雪只有拿出准备好的措辞:“便是赏赐,也是主儿的了,如今主儿赏赐给你喝你便喝,这桂花干儿,可不能久放,久了就失了滋味。”

团扇这才乖巧的拿着茶杯喝了,眼角却还是忍不住去瞅主儿,喝了两口,嘴又闲不住了:“团雪,你说主儿为何总是跳这一只舞,不过真是好看,好似仙女下凡。”

团雪回首去看那支熟悉的舞,自然知道这只舞的意义,那这舞日后是要跳给谁看的也是分明。

不过现在还是不要点破的好,团扇这个大嘴巴子,解释要半晌,守着秘密又是叫她提心吊胆,称一时口舌之快,日后可要苦了她自个儿。

不过团扇可是个小机灵鬼,眼睛一瞟,忽然就睁大了,就差蹦起来了:“团雪,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你定然是知道些什么,不然为何做出这幅表情,你就告诉我吧,团雪姐姐,我的好姐姐。”

团雪端着托盘,做出世外高人、天机不可泄露状,不为所动,偏勾的团扇愈发抓心挠肝,不住询问讨饶。

不远处姜玫早将两人的对话收入耳中,做完最后一个动作,收回微翘的指尖,喘息着平息着呼吸,嘴角露出放松的笑意。

“主儿,主儿,歇歇,喝口茶,一会儿冷了,今儿是您的生辰,奴婢做了玉兔揽月荷包,您等会进去瞧瞧奴婢的绣活可有进步。”

团雪眼观六路,一见主儿有要停下的趋势便舍了团扇,快步上前,姜玫端起茶杯,喝了一大口,清淡绵香,心口顿时舒坦了,含笑眯着眼点头:“好。”

主仆甚欢间,却见朱柱后,黑衣翩然,落地无声,阿青的身影骤然出现,吓得团扇一抖,手里的果茶都溅了一溅。

“原是阿青姐姐,你来的好生突然啊,便是见你多次了,还是会被吓着。”

阿青目不斜视,单膝点地,态度恭敬,双手呈上:“阿青见过姜才人,殿下派属下前来送礼,恭贺才人生辰,岁岁有今朝。”

在团扇团雪两人巴巴的目光中,姜玫略带羞涩的接过了阿青手里蒙着丹红绸纱的贺礼,轻轻揭开,便见是一副镶嵌了洋玻璃的画挂屏。

只是这画中的主角她再熟悉不过了,正是她自己。

水榭亭台,绸纱在微风间翻飞,而她倚在榻间,身姿舒展,眉目温柔静谧,衣角纹路缠卷细腻,左侧隐隐露出一角焦琴尾,朱红色“朗”字印泥落在画角,见画便似可闻琴声袅袅,微风清水。

是那次,水榭殿下弹琴,她听着听着竟不觉睡着的那次,殿下竟把她画下来了,不知是那时候画的还是不久前才画的,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画的呢?也不知她睡着的样子可有不雅之处?

“殿下说,美人间寐兴所致,藏以今日送之。”

好似是听见了姜玫的心声,阿青又道了一句,姜玫脸颊的红晕便掩也掩不住

了,摩挲着画屏,眼睑轻颤:“我知晓了,替我,替我给殿下带句多谢殿下。”

“是,属下这便前去回话。”

团扇瞧着消失的黑色衣角,心里叹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,又好奇的去勾着脖子看那画屏:“咦,这画中人怎的这般熟悉,好像,好像主儿啊,团雪你说,是不是很像主儿?”

团雪叹了口气,瞧见愈发羞涩的主儿,只怪团扇偏偏在这上头不开窍,这哪里是像,这明明就是主儿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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