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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教你这些东西,不是让你去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!”尹陆离大声斥责。
“可在我最容易犯错的时候,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又做了什么!”卿玉同样高声质问,“你选择一死了之,明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,整个瑜泽的百姓都在为你说话,都站在了你身后,你却什么都不说,只留下一封书信走了!走了!”
仿佛戳中了痛点,尹陆离的心理防线被攻破了。
“我知道你不想连累其他人,可办法总能想出来,但是你连一个让我们为你解围的机会都不给!走得如此决绝。”
不是……我只是想通过假死骗过梵无心,根本没想离开灵药宗。尹陆离在心中说道。
卿玉困难地喘了一口气,接着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,我是什么感觉,怀安是什么感觉,由你亲手收的灵药宗弟子又有什么感觉?我今日所为,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?”
他在魔域长大,和佘婆婆两人相依为命,干着最脏最累的活,受着最大的屈辱。即便佘婆婆从小教育他要对等级高于自己的人绝对服从,他却一直坚信着自己可以打破等级的枷锁。命是自己的,而非由天定,所有等级只是虚妄。
所以他没有错过任何学习的机会,想靠着自己的能力逆天改命。
或许是上天看到了他的真诚,他的贵人出现了。
当穿着红衣的男子把他横抱而起,飘然跃于树间,将他从魔藤原种的藤蔓下救了出来,他就将这人认定为一生的恩人。
男子没给什么理由,给他吃,给他喝,给他住,为他治愈了最严重的伤势,还将他收为徒弟,教他新奇但绝对是世间神技的学识。
师父很严厉,也很温柔,会在他犯错的时候惩罚他,也会在他立下功劳后夸奖他。这样被关怀着的感觉,让他如何不留恋。
可师父为他做了这么多,他却只能躲在师父身后,看着师父劳心劳力却又一点忙都帮不上。而当看到身为名灵榜第一的沈延年屡次为师父解决困难,师父同样也渐渐依赖上了这种帮助,他心中的异样感就出现了。
于是,成为师父的依靠,在师父有困难时及时帮上忙,获得他人认可的地位,就成了他奋斗的目标。
然而……
他的一切努力,起早贪黑才练就的修为,却被梵无心毁了……
但是有师父在,他就什么都不会怕。师父告诉他,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,要利用可用的时间,做最多最有用的事情。
于是他听师父的,在养伤之余继续努力学习,依旧将保护师父作为目标。
但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个玩笑,就在他练功归来,想告知师父他的经脉又一次打通了时,看到的却是师父毒发身亡,满口血污的尸体。
不仅如此,沈延年还抢走了他师父的尸体,连最后的眷恋都没给他留下。师父的心已经在沈延年身上了,但至少把尸身留给他!
然而沈延年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:你自身难保,如何护他?如果你足够强,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。
跨越了好几个小仙境,沈延年御着剑,他徒步跑,追到双腿几近残废,然而还是没把师父的尸身追回来。被楚斯带回后,他痛定思痛。
从这一刻起,他和沈延年、梵无心势不两立!
而在这件事后,他也得知自己和沈延年的身份其实是一样的,因为他身上也可以长出漆黑的藤蔓。
师父留下的都是最为宝贵的学识,所以他认真研究,苦心经营师父一手创办的灵药宗,以先进的学识解决了一场老天对他的考验——造成无数祁山仙境之人死伤的瘟疫。成功解决这场瘟疫后,他获得了民心,恰巧祁山境内的执剑仙之位因在位者无能而反复更替,所以他被推了上去,成了祁山新的执剑仙。
成功的喜悦让他几近忘了梵无心逼死师父之仇,与沈延年抢走师父尸身的羞辱。但是……
“要不是神农美人给他留了那么多本,他能有今天?”
“解决了一场瘟疫就被推上位,那些百姓可真好糊弄。”
“也就靠着这些年梵无心没心思过问魔域要事,梵无心的好几位亲信主和,七大仙境与魔域保持着平和的状态。若是梵无心又闹事,没准他还不如前几位祁山执剑仙呢?”
“嗐,你对小辈瞎要求什么劲。反正也当不了多久。”
“我觉得靠着家底还是能支撑的。光是灵药宗独产的般若花,就算换个傻子当掌门,也可挥霍好些年了。”
“对前辈连点礼数都没有,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亲爹妈,一天天地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给谁看?”
“你别说,他还真死了师父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哎,郁仙子和那谁来了,不说了。”
就这样,他所做出的努力在他人眼中就成了理所应当,顺其自然的事情。他虽然有了权势,可终究得不到所有人的认可,而他也只能一直活在师父的影子之下。
既然他们想看实力,好,那就给你们看!
梵无心和沈延年对他造成的伤害,他要一刀一刀地剐回来。
于是,他将尘封已久的血液注射到了端木蕊体内,开始了嫁祸魔域,逼迫沈延年出山,卷走中立地带优质资源,全境内扩散宿主造成恐慌,最后发行宿主解药的计划。
端木蕊的身份被暴露了?无碍,反倒助他嫁祸陀罗魔域。
有人可以看到异化宿主体内的魔藤种?那又如何?天下之大,一个个地找过来得找到何时?
华音阁的五师姐弟情比金坚。可以,既然你们不私下处置掉沈延年,那就等着整个华音阁覆灭。
终于有人发现师父研制出的解药不管用了?
弄乱中立地带的最终计谋居然被识破了?这明明是师父赠予的书上独有的计谋,怎么会被识破?又是那个尹陆离?
他记得,上次识出端木蕊身份的人也是这个叫尹陆离的华音阁小弟子,这尹陆离,该不会是……
于是,他破天荒地去了繁海,上了幻音山,想见一见师父的尸身。如果师父真的活着,尹陆离就是易容了的师父,那么躺在石榻上的尸体绝对就是其他人假扮的。如果是假扮的,那么其染色体必然与师父亲生胞弟的染色体不会高度重合。
然而,石榻上的尸身就是他师父的尸身,尹陆离根本不可能是他师父。
不是师父就好,不是师父最好。
可能因为做的错事太多,师父总在他梦中出现,大声叱骂他,责罚他,甚至还要解除师徒关系。他每夜每夜都从噩梦中惊醒。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,他绝对不会停止脚步。
让沈延年的身份暴露于斩魔仙士眼前,拉郁湘尘下位,二桃杀三士,以首席执剑仙之位引导其他仙境的执剑仙养出蛊王宿主,到最后,首席执剑仙的位置还不是到了他的手中。
然而……
师父回来了。
师父居然回来了!
而且和沈延年连孩子都有了!
一想到这些年受到的不认同与委屈,以及师父与沈延年已经行过风花雪月之事,卿玉怒上心头。“而现在,你又回来了,回来之后带来的不是像以前一样温情的陪伴,而是毫不留情地往我身上捅刀!你当初既然已经选择了我,为什么这一次选择的却是沈延年!”
尹陆离道:“我在醒来之后,第一个去地方就是瑜泽,甚至还参加了开春祭,被路人推到在路边,是你抽出巾帕为我包扎了伤口,你难道忘了吗?你觉得是我凉薄寡情,忘了师徒间的情分?”
卿玉闻声一怔。
“那时的你,意气风发,位列执剑仙之位,受百姓拥趸,成为了你最想成为的模样。”尹陆离道,“那时候我若回去,别人又会如何想,你要怎么做,我又要做什么?灵药宗已是你的灵药宗,你将祁山管理得如此之好,瑜泽更成了无数百姓向往的地方,我该涉足,破坏你与百姓之间的平衡吗?”
卿玉咬紧了后槽牙。
“而那时候的沈延年,八年未出幻音山。你过得很好,沈延年却沉寂许久,作为朋友,我难道不该去安抚因自己的死而被波及的沈延年吗?”尹陆离的这几句话如玉珠落地,掷地有声,每一个字都在反驳卿玉的“自以为。”“卿玉,你认个错,你向大家认个错。你以前总会主动认错,这次事已至此,为什么你还要推卸责任?你要你认个错,你犯下的过错就由师父与你共同负责。”